研究速递｜利用中国对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转型材料的需求：新研究议程的形成
2022至2030年间，全球新能源年发电量需要达到90%的可再生能源，才能实现将全球升温幅度限制在1.5摄氏度的目标，这其中关键一环就是大力扩大转型材料（如锂和铜）的生产，而此类材料可能由此会进入繁荣期。
拉丁美洲和加勒比地区（LAC）是关键转型材料的主要供应商，而中国则是太阳能和风能制造和组装的重要参与方，因此中国-拉加关系是全球可再生能源供应链的关键枢纽，很可能决定着全世界能源目标能否最终实现。
那么，有哪些结构性因素以及市场条件有望带来新一轮大宗商品繁荣期，以支持未来的能源转型？从以往的大宗商品繁荣期中，又能获得哪些加快发展并降低风险的治理经验？多边和中国开发性金融机构等外部利益相关方在支持各机构和打造供应链一体化方面发挥着什么作用呢？
2022年8月，波士顿大学全球发展政策研究中心、太平洋大学中国与亚太研究中心和北京大学新结构经济学研究院召开了美洲发展与环境工作组会议，制定了以政策为导向的研究议程，以应对即将到来的转型材料大宗商品繁荣期所带来的诸多挑战。该研讨会汇集了24名代表大学、政府、政府间组织和非政府组织的工作组成员。
工作组的新报告对现有知识进行了梳理，找到知识缺口所在，并制定了填补这些缺口的研究议程。总的来讲，工作组强烈建议开展跨学科、跨地域和跨机构研究，将多方专长充分利用起来。
新报告找到了三大知识缺口，这几大缺口来自于即将到来的大宗商品繁荣期所要面临的地方、国家以及全球情况的变化，并且此次繁荣期发生的背景与以往都不相同。首先，全球经济结构和转型材料供应链的诸多变化，给技术、财政和政策能力各不相同的拉加国家带来了严峻挑战。其次，这些新的供应链和采掘模式要求拉加国家建立新的治理框架，以实现发展目标，同时降低社会和环境风险。最后，拉加国家必须在众多外部利益相关方之间进行协调，其中包括中国政府和中国商业参与方、由西方和南方主导的多边开发银行（MDBs）、国家开发性银行（NDBs）以及西方私人投资者，每个利益相关方都有各自的专长和利益。
面临新的全球经济、供应链和地缘政治环境
转型矿物包括多种材料，但新报告讨论的重点是中国-拉加关系中的两个典型材料：铜和锂，前者是拉加地区开采历史悠久的传统矿物，而后者则是拉加地区有着大量矿藏的新矿物。到 2050年，全球对铜的需求预计将增长到2010年产量的 3.5 倍，而对锂的需求预计将达到2018年产量的4.5到40倍。需求扩张的主要驱动力包括可再生能源技术、电动汽车以及联通基础设施的部署，但这些趋势的速度和规模将显著影响需求轨迹。这些未知变量会直接影响到拉加国家，因为世界上64%的铜矿石和铜精矿贸易、以及世界上90%的锂贸易都源自该地区。如图1所示，拉加地区出口的矿产大部分都运往了中国。中国之所以需要大量转型材料，是因为其处于主要可再生能源技术（太阳能和风能等）的制造和组装的核心地位。
图1：全球铜和锂贸易
中国-拉加关系对于全球转型材料供应链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全球经济和地缘政治局势的几项结构性因素会对这些动态变化产生何种影响，这一问题还存在知识缺口。首先，关于供应方拉加国家与进口方中国之间的联系，还应开展更多研究。其次，由于拉加各国在建立新供应链的能力上存在较大差异，需要进行深入研究，分析该地区充分利用其潜在市场力量所面临的机遇和难题。第三，后疫情全球经济增长缓慢以及通货膨胀加剧所带来的影响，再加上拉加地区正在进行的再初级化，有必要研究拉加地区应如何克服障碍，向价值链上游移动，并且还要预防荷兰病的出现。第四，需要开展更多调查，以了解全球地缘政治动态（如中美紧张局势和俄乌战争）对供应链不同阶段的本土化影响。
为填补这些知识缺口，美洲发展与环境工作组建议研究人员列出拉加国家对各个不同大宗商品转型材料的需求，分析各结构性因素之间的相互影响，概述可能阻碍拉加各国利用其市场力量的各种瓶颈， 并提出相应解决方案。
解决治理当务之急：促进发展、降低风险
工作组梳理了以往大宗商品繁荣期的几个政策框架，从中汲取了促进经济发展和减轻社会与环境风险的经验教训。有关“资源诅咒”的文献表明，强大的国内体制可以减少诸多问题，如经济增长缓慢、寻租行为和独裁倾向等。拉美经济学家提出了结构主义和依赖理论，这两个理论探讨了贸易和对外投资在国家发展中起到的作用，强调了需要制定产业政策来控制大宗商品价格和需求的波动。新兴的气候正义框架也强调了实施基于社区决策的强有力社会政策的必要性，缓解能源转型对化石燃料行业工人的影响。前几次大宗商品繁荣期过后，出现了很多负面经济后果，而如今的繁荣也面临着同样的经济风险：如腐败加剧、资本外逃、非法开采和劳动力剥削，以及国家能力削弱。
虽然以往的经验提供了重要的基础，但需要开展更多的研究去阐明在新的供应链、采掘模式以及社会与环境协定中的适用程度。如表 1 所示，新报告指出，需要结合上下游角度对治理风险进行研究，这比现有研究更进一步，因为现有研究关注的只是单个供应链阶段。此外，环境、社会和经济风险有所重合，需要开展跨学科研究来探讨这些风险是会相互加强还是相互抵消。例如，南美洲的锂开采非常耗水，这会影响当地的生态系统、当地社区的供水以及以锂为基础的经济可持续发展。拉加国家也已采取措施，其中包括加入《埃斯卡苏协定》和《联合国 2030 年可持续发展目标》，来改善地区社会和环境治理，但还应开展进一步研究，分析拉加地区面临的共同治理挑战是否能够有力促进更深层次的地区一体化。
表1：转型材料供应链的管理风险
工作组建议继续开展下列研究：首先，评估以往繁荣期的政策经验教训在新的供应链和治理安排背景下的适用性。其次，确定更为具体的政策和机构能力，以最佳方式减少重合类型的风险。最后，从地方、国家和地区三个层面入手，分析各利益相关方和其激励机制。
外部利益相关方：充分利用专长、引导政府间合作
全球对于转型材料的需求激增，意味着拉加国家必须妥善处理其与越来越多的外部利益相关方的复杂关系，包括中国政府、中国商业参与方、由西方和南方主导的多边开发银行、国家开发性银行以及西方私人投资者。为确保中国长期能源安全，设计和部署可再生能源基础设施是国家层面参与者(国家开发银行、中国进出口银行、中国大型国有企业等)的专长。同样，在拉加地区的可再生能源、电动汽车和电力领域，中国的商业实体已经日益成为重要的对外投资来源。相比之下，西方主导的多边开发银行则强调机构强化和借款方的技术能力的建设。最后，西方私人投资者由于往往受到短期利益驱动，因而他们是拉加地区较为不稳定的外资来源。
关于拉加国家协调外部利益相关方的能力，工作组找到了与这个问题相关的知识缺口，以利用外部相关利益方的互补专长并激励他们支持国家和地区的发展目标。首先，中国政府参与方近年来缩小了贷款规模，需要开展研究来分析这种新的贷款模式将如何影响拉加地区可再生能源基础设施建设相关的融资。其次，拉加国家想要借机缩小化石燃料项目规模，但是中国的私营企业提起投资者与国家间争端解决（ISDS）索赔的意愿也在增强，需要进一步研究这其中的潜在影响。第三，需要展开更多研究来阐明由南方主导的新的多边开发银行和国家开发性银行的潜在贡献，如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和巴西开发银行（BNDES）。第四，由于西方投资者对于环境与社会治理的承诺不断变化，需要研究他们从转型材料中获得的利益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克服其短期的投机行为。
为了填补这些空白，工作组建议开展以下研究：首先，分析国际利益相关方的各自优势，以便拉加国家可以在发展可持续供应链时加以充分利用。其次，以美国和中国为基础的外部参与方竞争非常激烈，要分析拉加国家和地区机构应对这些情况的能力。此外，还要分析外部参与方是否有意愿支持拉加国家的政策和目标。最后，还应开展研究，分析拉加地区的区域性以及国家开发性金融机构在协调外部投资方面发挥的作用。
以政策为导向的研究议程需要全球性合作：这样以便于把握影响市场条件的结构性因素、应对发展和风险缓解的治理挑战，以及分析外部利益相关方不断变化的作用。研究须打破诸多学科之间的界限，包括政治学、经济学、环境科学、企业行为学等等；此外，还须整合基于拉加地区和中国研究的跨地区专业知识；最后，须运用严格的实证调查工具来回答政策制定者提出的问题，并且还应将研究成果传达给各国政府、政府间组织和非政府组织，以贯彻落实以研究为基础的解决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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